第四章 鬼市灯(1 / 1)

一、死水微澜**

嫁衣撕裂的巨响,如同投入沈府这潭死水的巨石,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足以掀翻画舫的惊涛。

沈兰舒站在满地狼藉之中,手中攥着那支光秃秃的牡丹花茎,断口处渗出的粘稠汁液冰冷地沾染着她的指尖,如同凝固的血。破碎的鲛绡嫁衣像一摊被撕裂的、妖异的血泊,狰狞的裂口嘲弄着所谓的恩典与宿命。滚落的东珠散在碎裂的粥碗和凋零的紫牡丹花瓣之间,在昏暗中反射着微弱而绝望的光。

「疯了……你疯了!」素娥瘫软在地,脸色煞白如鬼,嘴唇哆嗦着,语无伦次,恐惧的目光在嫁衣裂口和小姐那张燃烧着毁灭火焰的脸上来回逡巡,「这是……这是太后御赐……镇北王……完了……我们都完了……」

门外急促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谢氏尖利到变形的咆哮:「孽障!你做了什么?!开门!给我开门!」

沉重的雕花木门被猛地撞开!谢氏如同一头发狂的母兽,裹挟着一身冰冷的雨水气息冲了进来。她身后跟着面色铁青、眼神阴鸷的赵嬷嬷,还有两个膀大腰圆的王府仆妇。

当谢氏的目光触及那件被撕裂的、如同破布般瘫在地上的血色鲛绡嫁衣时,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瞳孔因极致的惊骇和愤怒而骤然放大!那顶象征着「荣耀」的明珠凤冠被她死死攥在手中,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镶嵌其上的宝石几乎要被她抠下来!

「啊——!」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从谢氏喉咙里迸发出来,她身体剧烈一晃,差点当场晕厥过去。赵嬷嬷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看向沈兰舒的目光如同淬了剧毒的刀子,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幸灾乐祸的冰冷。

「反了!反了天了!」谢氏挣脱赵嬷嬷的搀扶,踉跄着扑向地上的嫁衣,颤抖的手指抚摸着那道巨大的裂口,如同抚摸着一具爱子的尸体,眼中是滔天的恨意和灭顶的恐惧,「你这丧门星!败家的孽障!你这是要拉着整个沈家给你陪葬啊!御赐之物……御赐之物你也敢毁!你这是诛九族的大罪!大罪啊!」

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沈兰舒,那目光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给我拿下!把这疯了的小贱人捆起来!堵上嘴!关进祠堂暗室!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给她一口水、一粒米!我要让她知道,违逆太后、毁坏御赐的下场!让她死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

两个如狼似虎的王府仆妇立刻狞笑着上前,粗壮的手臂如同铁钳般抓向沈兰舒单薄得仿佛一折就断的胳膊。

「滚开!」沈兰舒猛地挥动手中的牡丹花茎,断口尖锐的茬口狠狠划过其中一个仆妇的手背,带出一道血痕!那仆妇吃痛,下意识地缩手。沈兰舒趁机后退一步,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胸口剧烈起伏,苍白脸上那两团因撕扯嫁衣而泛起的病态红晕尚未褪去,眼神却如同被逼到绝境的母狼,燃烧着疯狂与决绝:「诛九族?好啊!那就让这满门吸血的蛀虫,连同那高高在上的太后,一起给我陪葬!我沈兰舒,宁愿拉着你们一起下地狱,也绝不做那魔王的祭品!」

「放肆!还敢口出狂言!」赵嬷嬷厉喝一声,三角眼中凶光毕露,「给我堵了她的嘴!捆结实了!再敢反抗,打断她的腿!」她身后的另一个仆妇立刻掏出一团脏污的布巾,狞笑着扑上。

混乱、咒骂、撕扯……狭小的闺阁瞬间变成了斗兽场。

沈兰舒终究是孱弱的。长期的压抑、绝食、精神折磨早已耗尽了她的力气。那点疯狂的爆发如同昙花一现,在绝对的力量压制面前迅速熄灭。她像一片枯叶被狂风卷起,又被狠狠掼在地上。脏污的布巾带着令人作呕的汗馊味强行塞进了她的嘴里,堵死了她所有的嘶吼与控诉。粗糙的麻绳深深勒进她纤细的手腕脚踝,磨破了娇嫩的皮肤,渗出殷红的血珠。她被两个仆妇如同拖拽死狗般从地上拖起,头发散乱,衣衫凌乱,脸上沾着灰尘和泪痕,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死死地瞪着谢氏和赵嬷嬷,燃烧着永不熄灭的恨意火焰。

「带走!快带走!」谢氏捂住胸口,仿佛多看沈兰舒一眼都会折寿,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尖锐颤抖,「关进祠堂最里面的暗室!没有我的命令,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准开门!」

「母亲……夫人……」素娥哭着扑上来想求情,被谢氏狠狠一脚踹开,「没用的东西!连个疯子都看不住!滚!」

沈兰舒被粗暴地拖出了闺阁,拖过冰冷的回廊,拖向祠堂那扇象征着森严家规的沉重朱门。腰间那根银链禁步在拖拽中疯狂地晃动、碰撞,发出急促而绝望的「沙啷啷」声响,如同垂死者最后的悲鸣,回荡在死寂的沈府上空,最终被祠堂厚重的木门彻底吞没。

二、噬骨之寒**

黑暗。

纯粹的、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

祠堂最深处,那间专门用来囚禁「不肖子孙」的暗室,如同一个巨大的、冰冷的石棺。没有窗户,没有光,只有厚重的石壁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和气息。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年的灰尘、腐朽的木头、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潮湿气息,吸一口,都带着铁锈般的腥味,直钻肺腑。

沈兰舒被粗暴地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身体撞击的钝痛让她蜷缩起来。堵嘴的脏布被扯掉了,手腕脚踝上的麻绳却没有解开,反而被勒得更紧,深深嵌入皮肉。她挣扎着坐起,背靠着同样冰冷刺骨的墙壁,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暗室特有的腐朽味道,刺激着喉咙,引发一阵阵剧烈的呛咳。

绝对的黑暗剥夺了视觉,却让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感受到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微弱嗡鸣,甚至能「听」到皮肤下骨骼因寒冷而发出的细微「咔哒」声。寒冷,无孔不入的寒冷,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顺着裸露的肌肤、衣物的缝隙钻入体内,啃噬着血液,冻结着骨髓。被麻绳勒破的手腕脚踝处,伤口在阴冷和摩擦下,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刺痛。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有无边的黑暗和寒冷,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涌来,试图将她彻底淹没、冻结、分解。

「嗬……嗬……」她试图发出声音,喉咙却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只能挤出破碎的气音。饥饿感像一只无形的手,缓慢而坚定地攥紧了她的胃袋,带来一阵阵空虚的绞痛。干渴更是如同烈火,灼烧着喉咙和口腔内壁。嘴唇早已干裂起皮,渗出血丝,每一次舔舐都带来更剧烈的刺痛。

她蜷缩着,紧紧抱住自己冰冷的膝盖,试图汲取一点点可怜的温暖。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翻涌着撕裂嫁衣时的决绝快意,谢氏那惊恐扭曲的脸,赵嬷嬷那怨毒的眼神,仆妇们粗暴的拖拽……还有那件血色鲛绡上狰狞的裂口,如同一个巨大的嘲讽。

死亡,从未如此刻这般近在咫尺,却又显得如此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两天。意识在寒冷、饥饿、干渴和绝望的轮番折磨下,开始变得模糊,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她感觉自己像一块被遗弃在极寒荒原上的石头,正在一点点失去温度,失去知觉,失去存在的意义。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深渊之际,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异响,穿透了厚重的石壁,钻入了她因高度警觉而异常敏锐的耳中。

「咔哒……咔……哒……」

那声音很轻,很慢,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像是某种坚硬的物体在轻轻叩击着墙壁的某处。不是老鼠,也不是风吹。那是一种……有规律的、人为的敲击!

沈兰舒猛地一个激灵,涣散的眼神瞬间凝聚起一丝微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是谁?!在这死寂的祠堂深处,在这囚禁她的暗室之外?

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屏住呼吸,将耳朵死死贴在冰冷粗糙的石壁上。那微弱的敲击声断断续续,却固执地重复着同一个简单的节奏。

「咔哒……咔哒……哒……」

像是一种……呼唤?或者……是希望?

三、鬼市魅影**

暗室的门,是在一个更深露重的子夜被悄然打开的。

没有钥匙转动锁芯的金属摩擦声,只有极其轻微的、如同幽灵滑过地面的「沙沙」声。接着,一股混合着陈旧香烛和冰冷露水气息的微风吹了进来,驱散了暗室内令人窒息的腐朽味道。

沈兰舒蜷缩在角落,早已因长时间的饥饿寒冷而陷入半昏迷状态,意识模糊不清。她只感觉手腕脚踝处紧勒的麻绳被人用锋利的刀刃小心地割断了。然后,一只有力的、带着薄茧的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搀扶着她虚软无力的胳膊,将她从冰冷的地面上拉了起来。

「小姐……跟我走……」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哭腔和颤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是素娥!

沈兰舒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仅存的一丝意识让她本能地依靠着素娥的支撑。双腿绵软得如同踩在棉花上,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素娥半扶半抱着她,动作轻巧而迅捷,如同两道飘忽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滑出暗室,穿过供奉着森然牌位、散发着幽幽烛火和浓重香烛气息的祠堂正殿。

祠堂沉重的大门被拉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外面是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冰冷的夜风如同无数细针,瞬间刺透了沈兰舒单薄的衣衫,让她剧烈地打了个寒颤,意识也因此清醒了几分。

「素娥……你……」

「小姐,别说话!」素娥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搀扶着她快速融入祠堂外庭院的阴影中,「奴婢不能看着您死在那种地方!奴婢知道一条路……一条……见不得光的路!」

她们没有走沈府任何一道已知的门户。素娥熟稔地带着沈兰舒绕过假山,穿过一片荒废许久、杂草丛生的后花园,来到一堵爬满枯藤、看起来异常厚实的高墙之下。素娥蹲下身,在墙根一处被杂草和藤蔓巧妙掩盖的地方摸索了片刻。

「嘎吱……」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朽木断裂的声音响起。一块伪装得极好的、约莫半人高的墙砖,竟被素娥从内部推开,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洞口!一股更加浓郁、更加复杂的、混合着泥土腥气、腐叶味道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来自城市最底层浑浊气息的冷风,猛地从洞口灌了进来!

「小姐,快!从这里钻出去!外面……就是鬼市!」素娥的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颤抖,用力将沈兰舒往洞口推去。

鬼市!

这两个字如同带着某种魔力,瞬间刺穿了沈兰舒昏沉的意识!那是京城最神秘、最危险、也最无法无天的地下世界!只在子夜之后开市,黎明之前消散。三教九流,牛鬼蛇神,销赃匿迹,交易着一切阳光之下无法见光的秘密与罪恶。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沈兰舒没有任何犹豫,俯下身,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钻进了那个散发着阴冷泥土气息的洞口。粗糙的砖石摩擦着她手臂和膝盖的伤口,带来钻心的刺痛,却奇异地让她更加清醒。当她艰难地从洞口的另一端爬出来,重新直起身时,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寒冷,忘记了疼痛!

一片难以想象的、光怪陆离的幽冥世界在她眼前轰然展开!

狭窄、泥泞、曲折如同迷宫般的街巷两侧,密密麻麻挤满了低矮破败的棚屋和随意支起的帐篷。没有固定的光源,只有无数盏形态各异、散发着昏黄或惨绿光芒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有用尸蜡混合人油凝固而成的「长明灯」,灯芯幽幽燃烧,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腐臭;有用薄薄的人皮蒙就的「美人灯」,光影晃动间,隐约可见皮上残存的刺青纹路,诡异莫名;还有用不知名兽骨镂空雕刻的「兽首灯」,眼窝处镶嵌着发出幽绿光芒的萤石,如同无数只窥视的鬼眼!

灯笼的光芒将扭曲的人影投射在污秽的墙壁和泥泞的地面上,拉得老长,如同群魔乱舞。空气中弥漫着极其复杂浓烈的气味:劣质脂粉的甜腻、廉价香料的刺鼻、腐烂食物的酸馊、劣质烟草的辛辣、牲畜粪便的恶臭、还有浓重得化不开的、来自阴暗角落的血腥和……死亡的气息!各种叫卖声、争吵声、妓女的调笑声、醉汉的呓语、甚至夹杂着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压抑痛苦的呻吟和野兽般的低吼,混合成一股巨大的、令人头晕目眩的噪音洪流,冲击着耳膜!

沈兰舒站在这个混乱、肮脏、危险却又充满奇异生机的世界的边缘,如同一个误入地狱的孤魂。她身上的素色裙衫虽然凌乱破损,但在满目褴褛污秽之中,依旧显得格格不入,瞬间吸引了几道不怀好意的、如同打量猎物般的贪婪目光扫射过来。

「小姐!这边!」素娥也紧跟着钻了出来,脸上毫无血色,眼中充满了对这个地方的恐惧,但她紧紧抓住沈兰舒冰凉的手,声音虽抖却异常坚定,「跟紧奴婢!千万别走散!」

素娥显然对这里并非完全陌生。她拉着沈兰舒,低着头,尽量将自己隐没在人群的阴影和灯笼光芒的盲区里,在迷宫般狭窄污秽的巷道中快速穿行。她们绕过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堆,避开几个公然在墙角排泄的醉汉,躲开那些眼神淫邪、试图伸手拉扯的流莺。沈兰舒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每一次拐弯,每一次与那些面目模糊、眼神危险的「鬼影」擦肩而过,都让她浑身绷紧,冷汗浸透了本就单薄的衣衫。

就在她们转过一个堆满破败陶罐、散发着浓烈腥臊气味的拐角时,前方不远处一个临时用破布和木棍支起的矮棚下,围着一小圈人。人群中央,一盏用惨白鱼骨制成的灯笼散发着幽幽的绿光,照亮了棚子下的景象。

一个瘦骨嶙峋的女人,几乎衣不蔽体,蜷缩在冰冷污秽的泥地上。她身下垫着几块看不出颜色的破布,身下的泥地已经被一大片暗红发黑、散发着浓烈血腥气的液体浸透!她的脸色是一种死人才有的青灰,嘴唇干裂乌紫,双眼紧闭,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她裸露在外的、瘦得皮包骨头的后背上,赫然烙着一个焦黑扭曲的印记——那印记的形状,诡异而邪恶,像一只扭曲的、长着三只眼睛的蜘蛛!

「啧,又是个被玩坏的『人牲』……看这烙印,像是北边『黑狼』那边的货色……」一个蹲在旁边、满脸横肉、敞着油腻胸膛的汉子,用一根木棍随意地捅了捅那女人的腿,语气里带着一种见怪不怪的麻木和残忍的兴味,「没救了,扔乱葬岗喂狗吧。」

「黑狼?镇北王萧厉?!」沈兰舒只觉得一股寒气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那传闻中的人牲祭祀……啖食少女……竟是真的?!而且就在眼前!这烙印……就是证据!她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捂住嘴,强行压下涌到喉头的酸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如同敏捷的狸猫,猛地从旁边黑暗的阴影里窜了出来,毫不犹豫地扑到了那个濒死的女人身边!

那是一个女子。看不出年纪,一身洗得发白、打着无数补丁的粗麻布短褐,裤脚高高挽起,露出一双沾满泥污、却异常矫健的赤足!她的脚踝上,用红绳系着一枚小小的、磨损得厉害的黄铜铃铛。她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在幽绿的灯光下泛着蜜一样的光泽,一头浓密乌黑的长发被一根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细长骨针随意挽在脑后,几缕碎发散落在汗湿的额角。她的脸庞线条清晰,算不上特别美丽,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暗夜中的星辰,充满了野性的生命力和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

她正是阿蛮!

阿蛮根本无视周围那些麻木或好奇的目光。她动作快如闪电,俯身凑近那女人口鼻处探了探,又迅速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瞳孔。随即,她解下一直背在身上的一个同样打着补丁的粗布褡裢,从里面飞快地掏出一个扁平的皮囊,拔开塞子,一股浓烈刺鼻的酒气瞬间弥散开来。

「按住她!」阿蛮头也不抬,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是对旁边一个似乎是她同伴的、同样衣衫褴褛的瘦弱少年说的。

少年立刻上前,用尽力气死死按住那女人的肩膀。那女人似乎因疼痛而恢复了一丝神智,发出一声微弱如蚊蚋的呻吟。

阿蛮眼神一凝,没有丝毫犹豫,又从褡裢里摸出一柄只有巴掌长、刃口雪亮、造型奇特的弧形小刀。她将那把小刀直接伸到旁边那盏鱼骨灯笼摇曳的绿色火焰上!

刀刃在幽绿的火苗中迅速被烧红,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刃尖甚至开始泛起一种诡异的橘红光芒!一股皮肉焦糊的刺鼻气味弥漫开来。

沈兰舒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要做什么?!

只见阿蛮看准那女人后背烙印下方一处明显肿胀流脓、散发着恶臭的伤口,眼神如同最精准的猎手锁定猎物。被烧得通红的刀刃,带着一股灼人的热浪,毫不犹豫地、精准无比地刺了下去!

「滋啦——!」

一声令人头皮瞬间炸裂、牙根发酸的皮肉灼烧声猛地响起!伴随着一股更加浓郁刺鼻的焦糊恶臭!那女人如同濒死的鱼被投入滚油,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布满血丝的双眼骤然瞪得滚圆,几乎要凸出眼眶!汗水、泪水、血水混合着污泥,在她扭曲痛苦的脸上肆意横流!

阿蛮的手却稳如磐石!她眉头紧锁,眼神专注得可怕,对那惨绝人寰的嚎叫充耳不闻。烧红的刀刃如同最精准的画笔,在腐烂流脓的伤口处快速而稳定地切割、剜挖!暗红发黑、夹杂着黄色脓液和坏死组织的腐肉被迅速剥离!动作快、准、狠!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更让沈兰舒感到一种灵魂震颤的是,阿蛮额头上滚落的大颗汗珠,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滴落在女人那被烧红刀刃切割、翻卷开的、鲜红蠕动的创口之上!

「滋……滋……」

汗珠与滚烫的伤口皮肉接触的瞬间,竟蒸腾起一股股细微的、肉眼可见的白色蒸汽!那景象,带着一种原始、残酷、却又惊心动魄的生命力!仿佛阿蛮正用自己的汗水、自己的生命热力,在与那腐朽溃烂的死亡进行着一场最直接的、最惨烈的搏杀!

沈兰舒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胃里翻江倒海,眼前阵阵发黑,身体因强烈的视觉冲击和生理不适而剧烈颤抖。她从未见过如此直接、如此赤裸裸的生死较量!那被剜出的腐肉,那蒸腾的白汽,那濒死女人扭曲的面容,那烧红刀刃上残留的血肉……每一个画面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视网膜上,烫在她的灵魂深处!然而,在这极致的恐惧和恶心之下,一种更深的、难以言喻的震撼和……一种诡异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共鸣,在她冰冷绝望的心底悄然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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