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之内，瞬间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张轻飘飘的婚书上。
那上面“婚嫁各凭，毫无干系”八个字，如同淬了毒的利刃，狠狠地刺向靖安侯府最后的尊严。
秦氏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沈牧云，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晕厥过去。
“好一个‘国法无情’，好一个‘缘分已尽’！”
楚澜开口了，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喜怒。
她没有去看那纸婚书，一双凤眸只是静静地盯着沈牧云，那眼神，看得这位新科状元郎心中莫名发虚。
“沈状元，你我自幼相识，我竟不知，你竟是如此一个懂得审时度势的‘聪明人’。”楚澜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靖安侯府权势滔天时，你沈家三番五次上门催促婚期；
如今我楚家一朝落难，你便迫不及待地带着婚书前来撇清关系。
沈牧云，你的‘情义’，当真比纸还薄。”
沈牧云的脸色微微一变，他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楚澜非但没有哭泣求饶，反而如此伶牙俐齿。
他皱起眉头，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楚澜，你怎么能如此想我？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将成为流放之囚，难道还要背负着状元郎未婚妻的名头，在南荒受尽折磨吗？我这是在保护你！”
“保护我？”
楚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沈状元说笑了。我楚澜自小在刀口上舔血，在死人堆里爬出，我需要你的保护吗？还是说，你是怕我这个‘罪臣之女’的身份，玷污了你状元郎的光环，阻碍了你平步青云的仕途？”
字字诛心！
沈牧云的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红。
他被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道：“不可理喻！我本念及旧情，想来送你最后一程，你却如此不知好歹！也罢，你楚家之人，果然都是些只识刀枪的粗鄙武夫，难怪会落得如此下场！”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彻整个大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沈牧云捂着自己迅速红肿起来的左脸，满眼都是难以置信。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楚澜竟敢当众打他！
“这一巴掌，”楚澜缓缓收回手，声音冷得像冰，“是替我父亲打的。打你这个背信弃义、落井下石的小人！”
她上前一步，那迫人的气势，竟让身为男子的沈牧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我楚家之人，是粗鄙武夫，但我们懂得什么是忠诚，什么是信义！我们守卫边疆，马革裹尸，换来的就是你们这些‘文雅之士’在背后捅刀子吗？”
“沈牧云，你听好了。”
楚澜的目光扫过他惊怒交加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从今日起，不是你退婚，是我楚澜，休了你！”
她看也不看那地上的婚书，转身扶住摇摇欲坠的母亲，冷声道：“我们走！”
沈牧云捂着火辣辣的脸，看着楚澜决绝的背影，眼中满是怨毒和屈辱。
他发誓，他要让这个女人在南荒受尽折磨，为今天这一巴掌，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而他永远也不会想到，今日他亲手抛弃的，究竟是怎样的一颗蒙尘明珠。
在未来的无数个午夜梦回，这一巴掌，将成为他追悔莫及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