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她便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奴得走了，要是被发现……”说完，不等尤杉再问，就慌慌张张地钻进了旁边的窄巷，身影很快消失在暮色里。
尤杉捏着那卷竹简，指腹摩挲着粗糙的竹面。
武庚……他怎么会突然联系自己？
那个在宫中总是沉默寡言，眼神里藏着太多无奈的皇子，此刻竟会冒险传信给她这个刚刚逃离宫墙的人。
她找了个破败的屋檐，借着最后一点天光展开竹简。上面的字迹潦草，带着几分仓促，却力透纸背：“阿杉，速至北门外老槐树下，吾有脱身之法。切记，勿信他人，只待吾至。”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涩。尤杉望着那“脱身之法”四个字，眼前竟有些模糊。
她深吸一口气，将竹简小心翼翼地折好，藏进贴身的衣袋里。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风也愈发冷了。尤杉找了个背风的墙角，缩着身子等待。
巷子里静得可怕，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还有远处隐约的喧嚣，像是在提醒着她，这座都城正处在风雨飘摇之中。
她一遍遍地看着天色，计算着时辰。
亥时越来越近，可北门外的方向，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尤杉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不安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武庚不会不来的，他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可是，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出现？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就在她焦灼不安的时候，一个踉跄的身影从巷口走过，是个提着包袱的老汉，嘴里还嘟囔着：“造孽啊，连太子都被大王强留在宫里了，说是不打赢仗，就不让他出来……”
尤杉猛地站起身，冲上去抓住老汉的胳膊，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颤抖：“大爷，您说什么？太子被强留在宫里了？”
老汉被她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才说：“刚才我从宫门口路过，听侍卫说的，大王说了，不打赢这场仗，就不许太子一步踏出宫门。”
尤杉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
原来如此，怪不得武庚迟迟不来，不是他不想来，而是他根本来不了。那封信，或许是他在被强行留下之前，仓促之间让人送出的。
她松开老汉的胳膊，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
老汉看她神色不对，摇了摇头，叹着气离开了。
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在尤杉的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
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夜色浓得化不开，才缓缓回过神来。
武庚被留下了，她最后的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现在，她真的是孤身一人了。
尤杉漫无目的地在街巷里走着，脚下的青石板路凹凸不平，硌得她脚底生疼。她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肚子饿得咕咕叫，头晕眼花。可她不敢停下，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街道两旁的房屋依旧门窗紧闭，偶尔能看到门缝里透出一点微弱的光，那是还在等待的百姓。他们相信西伯侯会带来希望，可尤杉的心，却像是被这无尽的黑暗吞噬了。
她想起了那个小男孩，想起他说西伯侯肯定是明君，想起他眼里的坚定。
或许，她也该去西岐看看？
那里，或许真的有不一样的景象。
尤杉定了定神，辨了辨方向，朝着西岐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她看到了更多的逃亡者，他们背着行囊，面黄肌瘦，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恐惧。偶尔也能遇到几个和小男孩一样，选择留下等待的人，他们守在自己的家里，像是守着最后的信念。
走了不知多久，天渐渐亮了，尤杉的脚步越来越沉重，身上的力气也快要耗尽了。她靠在一棵老槐树下，想要歇口气，却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她警惕地抬起头，只见一队士兵簇拥着一个身着铠甲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那男子身姿挺拔，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正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当他的目光落在尤杉身上时，突然顿住了，他皱了皱眉头，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变成了强烈的愤怒。
“妖女！”男子厉声喝道，声音里充满了杀气：“你怎么会在这里？”
尤杉愣住了，她不认识这个男子，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叫她妖女。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因为虚弱而踉跄了一下。
男子策马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冰冷：“我认得你，你是帝辛身边的娘娘！当初你蛊惑君王，残害忠良，害得民不聊生。如今朝歌将破，你竟然还敢在此游荡！”
尤杉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终于明白，眼前的这个男子，一定是西伯侯麾下的人，在他们眼里，她就是那个助纣为虐的妖女。
“我不是妖女。”尤杉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辩解道：“我从未蛊惑君王，也从未残害忠良。”
“哼，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男子冷笑一声，拔出腰间的佩剑，剑尖直指尤杉：“像你这样的妖女，留着只会祸害人间。今日我姬发，就替天行道，斩了你！”
剑光凛冽，映着初升的朝阳，刺得尤杉睁不开眼睛。她知道，自己这一次，恐怕是逃不掉了。
她闭上眼，脑海里闪过的，是武庚焦急的脸庞，是小男孩坚定的眼神，还有朝歌城曾经的繁华。
也许，这就是她的宿命吧。
尤杉在心里默默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