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然几乎是闯红灯，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回了公司。
那通来自董事长秘书的电话，像一盆冰水，将他所有的愤怒都浇熄了，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
挪用公款，利益输送……
这些词，每一个都足以将他的职业生涯，乃至整个人生，彻底摧毁。
他冲进自己位于三十层的总监办公室，连领带都来不及松，就拨通了董事长秘书的内线，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王秘书，我回来了。董事长现在方便吗？”
“陈总监，”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是冷冰冰的，公事公办的口吻。
“董事长正在开会。他让我转告你，念在你是公司老人的份上，给你一次机会。让你写一份深刻的检讨，并且，主动将所有不当得利，全部退回公司账户。”
“至于你和供应商之间的‘私人情谊’，”王秘书的语气顿了顿，带着警告，“董事长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陈景然握着电话，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他明白了。
这并不是真的要将他送进监狱，而是一次敲山震虎的警告。
是有人，给他的警告。
那个人，有能力让他身败名裂，但暂时，又似乎并不想让他死。
他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他知道，这绝对和周晚晴，和那个开宾利的男人，脱不了干系。
巨大的恐惧和屈辱，像两只手，紧紧地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颓然地瘫坐在自己的老板椅上，还没来得及从这劫后余生的后怕中缓过神来，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他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进来的是他的助理，手里捧着两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脸色有些古怪。
“陈总，有您的两封专人快递。”
陈景然皱了皱眉，不耐烦地接了过来。
当他看到第一个信封上，那个熟悉的、烫金的“启明律师事务所”Logo时，他的太阳穴就突突地跳了起来。
他撕开信封，里面是一封措辞严谨、条理清晰的律师函。
函件上，罗列了他与林薇之间多次的酒店开房记录、大额转账凭证，甚至还有那块百达翡丽手表的购买发票复印件……每一条，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他婚内出轨的证据，被对方掌握得一清二楚！
他还没从这震惊中回过神来，又颤抖着手，打开了第二个信封。
而这一个，直接让他如坠冰窟。
那是一张来自法院的、盖着鲜红印章的——财产保全冻结令！
他名下所有的银行卡、股票账户、基金理财……全部被冻结！一分钱都动不了！
“怎么会……怎么可能……”
陈景然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毫无血色。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拿出手机，疯狂地登录自己的银行APP。
页面上，那一行行鲜红的“账户已冻结”的提示，像最恶毒的诅咒，将他所有的侥幸和高傲，击得粉碎。
他这才真正地、切肤之痛地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那个他可以随意拿捏、任他搓圆揉扁的周晚晴。
他面对的，是一个他完全无法想象、更无法触及的恐怖人物！
对方不仅能轻易地撬动他公司的董事长，还能动用司法系统，将他的经济命脉，彻底斩断！
这种感觉，就像一只蚂蚁，妄图去挑衅一头大象。
而那头大象，甚至都懒得抬脚踩死他，只是轻轻地吹了一口气，就让他所有的挣扎，都变成了一个可笑的徒劳。
“啊——！”
巨大的恐惧和无力感，最终化为一声压抑的、野兽般的咆哮。
陈景然将办公桌上所有的文件，都狠狠地扫落在地。
名贵的钢笔、定制的摆件，散落一地，一片狼藉。
他双眼赤红，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疯兽。
他掏出手机，找到了那个被他拉黑又放出来的号码，拨了过去。
彼时，周晚晴正在叶辰的公寓里，陪着念念玩拼图。
温暖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毯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音响里流淌着舒缓的古典乐，一切都岁月静好。
手机响起时，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陈景然。
她的心，没有起任何波澜。
她想起方律师的交代，走到阳台上，按下了接听键和录音键。
“周晚晴！”
电话那头，传来陈景然气急败坏、甚至带着一丝恐惧的嘶吼，“你到底傍上了谁？！你告诉我！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他的声音，不再是之前那种高高在上的威胁，而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色厉内荏的质问。
周晚晴的心里，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
她知道，这是叶辰在为她出头。
那个男人，用最雷霆、最直接的方式，让她看到了，什么叫真正的力量。
“我的事，”她的声音冷静而疏离，像在跟一个陌生人说话，“你无权过问。”
“我无权过问？！”陈景然像是被踩到了尾巴，尖叫起来，“周晚晴！我是你丈夫！你用我们婚内的共同财产，去请律师来告我！你还找人冻结我的账户！你这是犯法的！我要去告你！”
他还在用他那套自以为是的逻辑，来试图给她扣上罪名。
周晚晴只觉得可笑。
“陈景然，”她淡淡地开口，打断了他的咆哮，“第一，我们婚内的共同财产有多少，你我心知肚明。你那些见不得光的收入，恐怕不敢拿出来在法庭上说吧？”
“第二，关于我请律师的费用问题，以及其他任何问题，你都不需要来问我。”
她的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通过电波，传到陈景然的耳朵里。
“有任何问题，请联系我的律师。”
说完，不等陈景然再发出任何的嘶吼，她便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阳台上的风，轻轻吹拂着她的长发。
她看着楼下花园里，那些开得正盛的蔷薇，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原来，当你真正强大起来，当你身后有了最坚实的依靠时，那些曾经让你辗转反侧、痛苦不堪的人和事，真的，就变得微不足道了。
你甚至都懒得再去恨他。
因为，他已经不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