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
转眼,数十年已过,齐老将军已轰然离世,现在王廷的将军是齐老将军的长子,齐怀山。
大军出征前通常少不了卜卦问天的仪式,偌大而空旷的广场上,穿着怪异的大巫手里那些特质的工具,正在跳着奇异的舞蹈。
类似于此的场面,云漓不知道见过多少次,一开始他不止他们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天上的神仙能看见吗?会管吗?
他觉得不会,那些人没那么闲,而且时间上有差异,他好比他在这里呆了十年,上面也才过去一天。
甚至说天蕴海那边都还不知道他已经失踪了,她是如此,今幼也是如此,只不过她似乎对此没有什么感觉。
他想回家,但是她有些无所谓。
她太过于随遇而安了。
铜币从老旧皲裂的龟壳里掉落,反反复复,云漓也不记得大巫摇了多少次。
新筑的青铜器上被刻录了天允的纹路,古老的文字记录着战前的仪式,大巫敲响了人皮制成的打鼓。
一声,两声,三声。
神明说,此比征战将会大捷,但战争将持续三个月。
眼瞅着仪式都要结束了,姜今幼才姗姗来迟,她怀里抱着那只小狐狸,身后还跟了个小跟屁虫,是齐老将军的遗腹子,齐怀卿。
是个痴傻的,跟那狐狸一样痴傻。
云漓不满:“你总带着他做什么。”
“齐将军给寺庙捐得钱太多了,我在寺庙住着,主持给我安排的事就是照顾这祖宗,我寄人篱下,也没办法。”
“这都被佛光照了七年了,也没见好。”
姜幼叹了口气,她觉得这小傻子这要么是先天发育不良脑子不好,要么就是真如大巫说的那样,三魂七魄不全。
但是这跟佛祖有什么关系,养在寺庙就能好了吗?她看是难哦。
祭台上,摆放着提前宰杀的猪牛羊。
齐将军也在祭酒问天。
这是大军出征前必备的仪式。
只是说,王不会傻到什么都靠神的旨意,这只是他说服愚民为他奉献的理由。
一切,只是为扩张版图而造的理由。
山那边是什么?海的那边又是什么?那都是王想要划为已有的土地。
从远方而来的风吹的旌旗猎猎作响,满天的黑带子在风里飘摇,影影绰绰,遮盖了大部分阳光,大巫手里放出红色的带子。
红色的带子被风举托着飘向群众,好几次快要落在地上,又被一种莫名的力量给拖到了半空中。
飘飘落落,最后落在了云漓头上。
云漓平等的讨厌这里的一切,他嫌恶地挥手,把红色的带子给挥落在了地上,然后,被旁边流着鼻涕的小孩给捡了起来。
大巫年纪已经不小了,在借天意选继承人。
有宫阁的侍卫出现,带走了那个还在流着鼻涕的小孩。
今幼看着眼前的一幕,掂了掂怀里肉乎乎的小狐狸,不自觉往云漓身旁靠了靠:“你看你,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是我者,夺不走,非我者,求不得。”
他还是那样骄衿,不屑,即便是从上而下的坠落,世界从未给他带来一分的苦难。
“好深奥哦……不过那可是未来的小巫,反正我们也回不去,你真的一点都不心动?权利,地位,那可是唾手可得!”
云漓拉着今幼的手,“祭祀结束了,走吧。”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大军出征前,齐将军上山看了看他年仅八岁的弟弟。
彼时,齐怀卿抱着姜今幼的小狐狸不松手。
他是出了名的痴傻,八岁了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寺庙里有几个小和尚专门负责照顾他,姜幼更多只是个陪玩的。
姜幼在树下练功,这么多年过去,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练得怎么样,但感觉也没什么进步。
齐怀山从厢房里走出来:“今日怎么给见你练功?不想当将军了?”
二十六岁的男子,眉眼方正凌厉,自小跟着已故的齐老将军征南战北,这会已经有十年的沙场经验了。
“没有,今天休息。”
牛马才会一周练七天,她现在是个小动物,她一周最多练五天。
她师尊说了,她天资愚钝,随手丢到各路仙家,都不会有人想去挖她的根骨,况且这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压制她和云漓的修为。
他俩都挺难的,她至少还修炼,云漓直接就摆烂了,说是他在这破地方修炼十年都比不上在西溪林修炼一天。
无用功,他不做。
齐怀山觉得好笑,王上一年也休息不了几天,她倒好,练五天休两天,这能有用吗?
“那你好好休息,怀卿就拜托你了,母亲给请到了大巫给怀卿再看一看,到时候该望你能跟着一起过去看看。”
“放心。”钱管够,她就是保姆。
齐怀卿先天不足,刚生下来的时候不会哭,等稍微大一点的时候天天哭,谁哄都不管用。
大巫不是好请的,所以一开始齐母前的就是这山上的主持,主持把齐怀卿带到山上住了几天,这几天他确实没有哭。
但是一送到山下,就又哭个不停,他不仅爱哭,还傻,如今八岁了,一句话也未曾说过。
云漓觉得这样的人或者就是个累赘,尤其是在这样征战四起的年代,也就是齐家有钱有权,要不然谁家会养得起这个人。
姜幼跟着山上的师父下山的时候,偷偷去云府看了一趟云漓,接过人不在,说是被宫阁的人接走了。
宫阁是大巫的住所,姜幼和齐怀卿到的时候,云漓正在外面跪着,身上有竹板抽打留下的痕迹。
她哪里还顾得上那个小傻子,直接就冲了过去,“怎么回事?我不过两天没见你,就伤成这样?”
“是大巫。”他阴沉着脸,“他说我不顾神明的旨意,是不孝愚民,罔顾王上的照拂。”
“就那红带子?”
“嗯。”
姜幼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人蠢到无可救药,暴戾征战的君王,迷信至极的大巫,给养天下的主持。
没一个好的,都是道貌盎然的伪君子。
“那大巫,他要让你给他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