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隼那双冰碴子似的眼睛钉在林毅脸上，空气沉得能拧出水。山鹰往前那一杵，跟堵冰墙似的，林毅感觉自己就是砧板上的鱼，连鳃都张不开了。坦白那神神叨叨的道士和金光？鬼知道这俩“有关部门”的大爷会把他切片研究还是关进什么特殊收容所！不说？看灰隼那架势，下一秒就能让山鹰打开黑箱子，里面指不定是吐真剂还是测谎仪plus灵异版！
冷汗顺着林毅的鬓角往下淌，后背的病号服又湿了一片。他脑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转，CPU都快干烧了。就在这千钧一发，林毅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被那无形的压力碾碎的当口——
“哐当！”
病房门被一股大力猛地推开，差点拍在门后当冰雕的山鹰身上！
“林毅！量体温啦！顺便…哎哟！”一个活力四射、带着点小抱怨的声音像颗炮弹一样砸了进来。
万倩倩！
她推着个堆满瓶瓶罐罐的治疗车，风风火火地往里冲，显然是没料到门口杵着这么大一尊“门神”，车轱辘直接怼上了山鹰擦得锃亮的皮鞋尖。
山鹰眉头都没动一下，只是脚下微不可察地一错，整个人像滑开一样让过了治疗车，动作快得只剩道残影。但那冰冷的眼神，第一次从林毅身上挪开，落在了这个冒冒失失的小护士身上，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哎？你们谁啊？堵门口干嘛？查房还是探视？登记了吗？”万倩倩站稳身子，柳眉倒竖，一手叉腰，一手还拿着个体温计，那小嘴叭叭的跟机关枪似的，完全没被山鹰那身冷气吓住。她目光扫过灰隼那身没标识的西装，又看看山鹰那张扑克脸，最后落在林毅那张惨白冒冷汗的脸上。
“林毅？你没事吧？脸色怎么比刚才还难看？是不是伤口又疼了？”万倩倩瞬间把门口两个“不明人士”抛到脑后，推着车就挤到床边，动作麻利地把体温计塞林毅胳肢窝里，手指头还顺便在他额头上一贴，“嘶，有点凉啊，是不是吓着了？”她扭头，杏眼圆睁，毫不客气地瞪向灰隼和山鹰，“喂！我说你们两个！是警察还是干嘛的？问话就问话，别跟审犯人似的行不行？没看我们病人刚经历生死大劫，需要静养吗？瞧瞧把人吓的！脸都白了！”
林毅：“……”他感觉夹在胳肢窝里的体温计都烫得慌。万姐！万祖宗！您是真虎啊！没看见这俩大哥身上冒的寒气都能冻死企鹅吗？
灰隼脸上那万年不变的冰层，在万倩倩连珠炮似的质问下，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纹——大概是名为“错愕”的那种。他似乎不太习惯被一个咋咋呼呼的小护士指着鼻子教训。
山鹰依旧是那副冷面保镖样，但眼神里那点被打扰的不悦，似乎被一种“看奇葩”的微妙情绪取代了。
“我们是…”灰隼刚想开口，声音依旧平板。
“我管你们是谁！”万倩倩小手一挥，气势十足地打断他，“这里是医院！是病人休息的地方！你们要问什么，等病人状态好了再说！现在！请你们出去！我要给病人做检查了！”她说着，还故意把治疗车往灰隼脚边推了推，瓶瓶罐罐一阵叮当乱响，颇有种“再不走我就要用生理盐水滋你们了”的架势。
林毅差点没忍住给万倩倩鼓掌叫好！这姐们儿太猛了！简直是黑暗里杀出来的一道阳光！他赶紧抓住这救命稻草，戏精瞬间附体。
“哎…哎哟…”林毅突然捂住腹部，眉头紧锁，龇牙咧嘴，整张脸皱成一团，身体还配合着微微发抖，声音虚弱得能掐出水，“疼…万护士…我…我伤口好像…嘶…好疼…头也晕…”那演技，奥斯卡看了都得欠他个小金人。
灰隼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死死盯着林毅。林毅心里一哆嗦，硬着头皮演下去，哼哼唧唧的声音更大了点，眼神“无助”地看向万倩倩。
“看看！看看！”万倩倩立马炸毛，像只护崽的母鸡，“都说了病人需要静养！情绪不能激动！你们再不走，我叫保安了啊！王医生！王医生！快来啊！病人情况不好了！”她扯开嗓子就朝门外喊，那嗓门，穿透力杠杠的。
走廊里立刻传来脚步声和其他病房的开门声。
灰隼的眉头终于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疼”得缩成一团的林毅，又看了看叉着腰、一脸“老娘跟你死磕到底”的万倩倩，最后目光扫过门口探头探脑的其他病人和家属。
“林先生，”灰隼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林毅总觉得那冰层下好像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看来你需要休息。我们改日再谈。”他着重强调了“改日”两个字。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就走。山鹰拎起黑箱子，如同最沉默的影子，紧随其后。两人消失在门口，那冰冷的压迫感也随之消散，病房里的空气仿佛都流通了起来。
“哼！装神弄鬼！”万倩倩对着门口做了个鬼脸，这才转身，手指头戳了戳林毅的脑门，压低声音，“行了行了，别装了！人都走了！就你这演技，糊弄糊弄外人还行，姐可是专业的！”
林毅：“……”他瞬间收起了痛苦面具，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心里却对万倩倩佩服得五体投地。“万姐…谢谢你啊！刚才…太吓人了。”
“吓人？我看你吓他们挺有一套的嘛！”万倩倩噗嗤一笑，麻利地拿出体温计看了看，“36度8，正常。不过你这冷汗是真的。”她抽了张纸巾递给林毅，“擦擦吧。那俩人到底干嘛的？气场怪瘆人的，不像普通警察。”
林毅接过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心有余悸。“不清楚…说是什么特殊部门的。问昨晚的事，问得特别细…”他含糊道，不敢多说。
“特殊部门？查鬼啊？”万倩倩撇撇嘴，显然不信，“我看就是吓唬人。别怕，在姐这一亩三分地，姐罩着你！下次他们再来，你就按铃叫我！看我不拿输液架把他们叉出去！”她挥了挥小拳头，一脸彪悍。
林毅被她逗乐了，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许。这万倩倩，简直就是他这潭绝望死水里蹦出来的活鱼，搅得生机勃勃。
“对了，”万倩倩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刚才有个穿得倍儿精神、看着特有派头的大叔来找你，我说你刚‘受了惊吓’需要休息，给拦外面了。他说他姓韩，晚点再来看你。”
姓韩？！韩先生！
林毅的心猛地一跳！刚送走阎王殿的催命判官（灰隼），这尊神秘大佛（韩先生）就来了？他来找自己，是为了那份“顾问工作”？还是…也知道了昨晚的事？
万倩倩推着车叮叮当当地走了，留下林毅一个人靠在床头，心情复杂得像打翻了调料铺。恐惧（对厉鬼和九处）、疑惑（对韩先生）、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多亏了万倩倩），交织在一起。
他摸了摸肚子上的绷带，又想起枕头下的银行卡。钱暂时是有了，可这日子，怎么感觉比当穷保安那会儿还水深火热了呢？
“顾问…保障…”林毅喃喃自语。韩先生承诺的“远离麻烦”和“优渥报酬”，此刻像黑暗中的灯塔一样充满了诱惑力。至少，听起来比被九处当成可疑分子研究、或者被厉鬼半夜索命强吧？
他正胡思乱想着，病房门又被轻轻敲响了。
这次，声音温文尔雅，不急不缓。
“林毅先生？方便进来吗？”门外传来一个沉稳温和、带着磁性的男声，正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韩先生！
林毅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病号服。该来的，终究躲不掉。他倒要看看，这位韩先生，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请进。”林毅应道，声音尽量平稳。门被推开，韩先生那身考究的深灰色西装再次映入眼帘，脸上依旧是那副沉稳从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微笑。只是这一次，林毅觉得那笑容背后，似乎藏着更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