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大会议室的门在身后合上时，鱼七秒的鞋底在地毯上蹭出细碎的声响。中央空调的风带着消毒水味吹在颈后，她攥着设计稿的手心沁出冷汗，纸张边缘被捏得发皱。走廊尽头的电子屏正循环播放公司宣传片，靳冰穿着西装接受采访的画面一闪而过，他说“创意需要尊重，抄袭者不配站在聚光灯下”时的眼神，和此刻会议室里的目光如出一辙。
推开门的瞬间，所有交谈声戛然而止。三十多双眼睛像探照灯齐刷刷射过来，有好奇，有愧疚，还有肖碧池空座位旁同事躲闪的目光。靳冰坐在主位，黑色西装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指尖夹着支钢笔，在文件上轻敲的节奏规律得像秒表。看到鱼七秒进来，他只是微微颔首，钢笔却在“创意部”三个字旁停顿了半秒。
“现在开始公开评审结果。”靳冰的声音打破沉默，他按下投影仪遥控器，幕布上突然跳出贾仁毅的照片——他戴着手铐被警察押走的画面在高清投影下格外清晰，背景音里还能听到肖碧池的哭嚎：“都是贾仁毅逼我的！”
会议室里响起倒抽冷气的声。贾仁毅的代理律师立刻跳起来：“反对！这与评审无关！我的当事人只是被协助调查，并非定罪！”他梳着油亮的背头，领带歪在一边，公文包拉链没拉严，露出里面半截标着“贾仁毅亲属”的信封。
靳冰没理他，继续播放证据：原始文件时间戳对比图、云端回收站截图、银行流水明细……当“煤球踩脏版”草稿出现时，后排突然传来一声嗤笑。肖碧池的闺蜜举着手站起来：“这能证明什么？我上周还看到鱼七秒偷偷进过贾哥的工位，说不定是那时候拷贝的文件！”她掏出手机，屏幕上赫然是鱼七秒在工位前弯腰捡笔的照片，角度刁钻得像是刻意偷拍。
鱼七秒的心脏猛地一沉。那是上周她帮贾仁毅捡掉落的U盘，当时他还笑着说“谢谢”，没想到被人拍下断章取义。同事们的议论声瞬间高涨，连主管都皱起了眉：“小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张照片是合成的。”靳冰突然开口，指尖在键盘上轻点，照片被放大二十倍，“阴影角度与当日监控不符，而且你手机显示的拍摄时间，鱼七秒正在茶水间接水，有监控为证。”他调出监控录像，画面里鱼七秒拿着水杯的身影清晰可见，时间戳与照片完全对不上。肖碧池闺蜜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悻悻地坐了下去。
律师见状立刻转移焦点：“这些都可能是伪造的！鱼七秒在网上就是有名的键盘侠，擅长伪造证据误导公众！”他指着鱼七秒，眼神像要喷出火，“她的网名叫‘七秒记忆’，在匿名论坛骂遍全公司，这种网络暴力应该受到惩罚！”
这话像颗炸弹在会议室炸开。有人迅速搜出“七秒记忆”的帖子，当看到那些犀利如刀的评论时，连之前同情鱼七秒的同事都变了脸色。鱼七秒攥紧口袋里的U盘，指节泛白——那里面不仅有操作日志，还有技术宅刚发来的新发现，只是她还没做好公开的准备。
“网络言论是否构成暴力，要看内容是否属实。”靳冰突然调出论坛后台数据，屏幕上滚动着“七秒记忆”举报不良信息的记录，“她举报过的营销号、曝光过的抄袭案例，经平台核实均属实。倒是这位律师——”他话锋一转，调出一份判决书，“三年前因伪造证据被吊销执照六个月，现在还在缓刑期吧？”
律师的脸“唰”地白了，手里的公文包“啪嗒”掉在地上，散落的文件里飘出张收条，上面写着“收到贾仁毅法律咨询费五万元”。会议室里鸦雀无声，连空调的嗡鸣都变得清晰。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警察带着贾仁毅走进来，他穿着囚服，手铐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头发乱得像鸡窝：“我认罪！但鱼七秒也抄袭过！她大学毕业设计是抄的国外设计师作品！”他从怀里掏出份打印稿，上面的设计图确实和鱼七秒的毕业作品极为相似。
鱼七秒浑身冰凉。那是她大学时的练习稿，因为风格相似被同学质疑过，后来通过原创证明洗清了冤屈，没想到被贾仁毅翻出来做文章。她刚要辩解，靳冰却先一步开口：“这份设计的原作者就在现场。”他看向后排，一位戴眼镜的女士站起来，正是国内知名设计师林晚，“林老师，麻烦您说一下。”
林晚推了推眼镜，声音温和却有力：“这是我三年前的未公开手稿，当时我在鱼七秒的大学做讲座，她作为志愿者帮我整理过资料。后来她的毕业设计确实受此启发，但核心创意完全不同，我们早就通过邮件确认过。”她展示出三年前的邮件记录，时间戳清晰得无可辩驳。贾仁毅的脸瞬间血色尽失，瘫在椅子上再也说不出话。
警察架走贾仁毅时，他突然疯了似的哭喊：“是靳冰！都是靳冰逼我的！他早就知道我要抄袭，故意把鱼七秒的废稿放在共享文件夹里引我上钩！”这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鱼七秒更是震惊地看向靳冰——他确实在她提交废稿后说过“放共享文件夹方便修改”，当时她还以为是正常流程。
靳冰的指尖在钢笔上轻轻摩挲，沉默片刻后开口：“我只是按规定公开废稿库。倒是你，入职时提交的作品集里，有三幅设计被原作者投诉过抄袭，当时是我压下去的，没想到你不知悔改。”他调出当年的投诉记录，每一条都附有确凿证据，“给过你机会，但你不配。”
会议室里陷入诡异的安静。主管突然站起来，走到鱼七秒面前深深鞠躬：“对不起小鱼，是我没查清真相就处分你，公司决定撤销对你的开除通知，恢复你的职位，还会给予补偿——”
“不用补偿。”鱼七秒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我只希望公司能建立更完善的原创保护机制，别再让努力的人被辜负。”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曾经质疑她的同事，“还有，我确实是‘七秒记忆’，但我从未恶意攻击任何人。网上的我和现实的我，都是同一个人——讨厌谎言，相信正义。”
话音刚落，会议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很快变得热烈。苏大锤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用力鼓掌吹口哨：“说得好！我的姐妹就是这么飒！”她冲过来抱住鱼七秒，运动服上还沾着小龙虾的红油，“走，姐请你吃庆功宴，十斤小龙虾管够！”
评审结果公布后，本地热搜彻底反转：#贾仁毅剽窃实锤##七秒记忆身份曝光##靳总力挺正义#三个词条霸占榜单，评论区画风突变：“原来键盘侠也能这么正义！”“鱼七秒好飒！现实社恐但网上超勇！”“靳总这波布局我给满分，简直是职场爽文照进现实！”
鱼七秒看着手机，突然收到技术宅的消息：【大佬！我查到惊天秘密！靳总不仅大学被剽窃过，他还是你当年的原创证明担保人！林晚老师说，当年是靳总找到她核实情况的！】附件里是份陈旧的担保书，签名处“靳冰”两个字力透纸背。
心脏猛地一跳，鱼七秒抬头看向靳冰。他正收拾文件，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他的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原来他不是冷漠，只是把温暖藏在了最深处。
散会后，靳冰叫住她：“来我办公室一趟。”他的声音比平时柔和些，耳根微微发红。
办公室里弥漫着淡淡的雪松味，书架上摆着几本设计类书籍，其中一本《创意心理学》的扉页上，有稚嫩的字迹：“永远不要放弃真相。”鱼七秒认出那是靳冰的笔迹，和她大学时收到的匿名鼓励信字迹一模一样。
“这个给你。”靳冰推过来一个信封，里面是公司的聘书——“特聘设计主管”几个字烫着金边，“你的方案通过了最终评审，客户很满意，希望由你负责后续执行。”
鱼七秒愣住了：“主管？我……我不行……”社恐的本能让她想拒绝，管理团队对她来说比剽窃案还可怕。
靳冰突然笑了，嘴角扬起极浅的弧度，像冰山融化的瞬间：“你行。”他指了指聘书背面，上面写着一行小字，“可配助理一名，负责对接沟通——苏大锤已经申请这个职位了。”他顿了顿，从抽屉里拿出支钢笔，笔帽上的猫爪印格外眼熟，“还有这个，上次在会议室捡到的，应该是你的吧？”
鱼七秒的眼眶瞬间热了。这支钢笔是她大学时用的，上面的猫爪印是煤球小时候抓的，三个月前在公司丢失，她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原来一直被他收着。
离开办公室时，夕阳正染红天空。苏大锤在楼下等她，手里举着小龙虾外卖：“就知道你能行！晚上去你家庆祝，我带了啤酒和猫罐头！”
路过公司大厅的电子屏，正播放着靳冰接受采访的画面。记者问他为什么力挺一个普通员工，他沉默片刻，说：“因为创意值得尊重，正义值得等待。”镜头扫过他的办公桌，鱼七秒突然发现，他的笔筒里插着支一模一样的钢笔，笔帽上贴着小小的便签：“像猫爪一样的勇气，永远都在。”
回到出租屋，煤球正蹲在新沙发上——那是靳冰让搬家公司送来的，说是“公司福利”。鱼七秒拆开外卖，十三香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苏大锤已经开了啤酒，泡沫溢出瓶口：“干杯！庆祝咸鱼翻身，冰坨子开窍！”
手机突然震动，是技术宅发来的消息，带着急促的红色感叹号：【大佬！刚恢复贾仁毅的聊天记录！他说“靳冰早就知道项目内定，收了好处才帮鱼七秒”！还有这个——】附件是段模糊的录音，背景嘈杂，却能清晰听到靳冰的声音：“……补偿款打到这个账户，项目内定的事……别让鱼七秒知道……”
鱼七秒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啤酒杯“哐当”撞在茶几上，褐色的液体溅湿了聘书。她想起靳冰藏起的钢笔，想起他删除的邮件，想起他说“我只是讨厌低效的骗子”时的眼神——那些她以为的温柔，难道只是掩盖真相的伪装？他帮她洗清冤屈，难道只是为了让内定的项目看起来更“正义”？
苏大锤见她脸色惨白，抢过手机听完录音，嘴里的小龙虾“啪嗒”掉在桌上：“这……这不会是真的吧？”
窗外的风突然变大，吹得窗帘猎猎作响。
鱼七秒看着聘书上“特聘设计主管”的金字，突然觉得无比讽刺。
她抓起手机想质问靳冰，却在拨号界面停住了手——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那她这几天的感动和信任，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