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冽深呼吸平复了一下情绪,他温柔而欣慰的看着豪澎:“澎儿,看到你优秀的成长起来了,相信你娘亲在天有灵,也会感到欣慰的,以后,若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舅舅提,同时,舅舅也欢迎你们一家随时回到王族来。”
豪澎听着舅舅的称呼,有些别扭,但也没有再驳斥姒冽,他能感受到姒冽的善意与真诚,只是说道:“大王,有您的这一番话,已经足够,虽然这些年我们受了很多苦,但都过去了,王族,我们就不回去了,还是在外面人情味更重些,也更随意些,我们都习惯了,相信娘亲之前不愿意回去也是有这样想过的,我希望和娘亲一样更遵从本心一些,现在我和妹妹也已经长大了,我们会照顾好父亲,替娘亲好好的守着他,一家人,只要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就很好了。”
姒冽见豪澎如此说,知道孩子的心意一时半会不会改变,也没有强求:“好吧,但王族的大门永远对你敞开,还有就是······就是明天,本王希望你能陪我一起去看望一下你父亲,也祭奠一下你娘亲,可以吗?”
“嗯。”豪澎没有多说什么,他的思绪也已经飘向了远方,去到他深深思念的娘亲那里。
第二日,豪澎母亲墓碑处。
墓碑上并无字,因为当地风俗为夫妻皆亡故后合葬一处时再一起刻字,这墓碑也是豪澎母亲过世三年后才立上的。
墓旁栽有很多青松,寓意四季常青,守护魂灵,墓前放着许多束鲜花和一个燃烧着的火盆,火盆中燃烧着纸制的轩辕币和金缕玉衣。
豪澎和他的同伴们,姒冽,豪澎的父亲,还有若刚都在这里。
豪澎的父亲豪清一身黑衣,外套一件黑色长袍,身高一米八左右,手亦为四指,正站在那轻轻摩挲擦拭着墓碑,他一头长发已然灰白色,两边一对猪耳朵露出来,耳垂上印有亥猪族族徽,‘三颗雨滴’,五官眉清目秀,颇具英气,只是脸上也依然能看出思念的沧桑和浓郁的悲伤,看得出来比昨天在家见豪澎时邋遢的形象不同,特意收拾了一下,他希望能以最好的状态来看他一辈子的挚爱。
他口中喃喃自语:“我借清风寄缕衣,君居天界无归期。遥望仙路常涕泪,相思无界盼君悉。”
这是他为豪澎母亲做的一首‘叹相思’,哀怜婉转,痛彻心扉,他脚边蹲着豪澎,亦是伤怀悲切的拨弄着火盆。
在豪清的后面靠右,站着一只通体黑色的鹈鹕,名为擎天,是他的灵宠,这么多年,虽无战斗,但他也依然陪伴在他的主人身边。
鹈鹕擎天的旁边竟站着豪澎的灵宠鹈鹕遮天,原来,遮天是擎天的儿子,遮天在他身旁规规矩矩,身姿挺直。
在豪澎后面靠左,族王姒冽、若刚、伏燃等人依次肃穆站着。
姒冽带着一众对着墓碑郑重的鞠了三躬,他神情哀痛:“小妹,我又来看你了,不再偷偷摸摸的来,是与你的儿子一起来的。他很优秀,你可以放心了。小妹,这次,我除了说对不起,我还要说一声谢谢你,谢谢你的不计前嫌,谢谢你的宽容豁达,谢谢你培养出了两个这么好的子女,有生之年,我定会看护好他们,你在天上看着,如今王室由我做主,亥猪族也会蒸蒸日上的,如你这般的情况也再不会发生,我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姒冽发下如此大愿,一旁的若刚又吃惊又欣喜。
而豪清听到也回过头来,他虽看似了无牵挂,若无儿女相伴早已追随亡妻而去,但心中亦有大爱,经己一生,若亥猪族再无这般受折磨之辈,他也为之宽慰。
故听姒冽之言,颇为惊讶,不禁开口说道:“若果真如此,甚好。”
姒冽见豪清难得开口,想到昨天见面时那么冷淡自己心里也难受,顺势便赶紧搭话:“妹夫,本王之所言,天地可鉴。”
“娘子泉下有知,也会欢喜。”豪清轻轻呢喃,难得温饶一笑,似是回应,似是说与他妻。
姒冽犹豫一瞬,还是忍不住说道:“你也切莫过于悲伤,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两个孩子想想,不管你原谅不原谅本王,都希望你能振作起来。”
“我没有原谅不原谅谁,我只是原谅不了我自己。”豪清对说话提不起什么兴趣,仿佛什么都不在乎了,眼中的哀伤仿佛都要溢了出来。
“豪清~······”姒冽还想说什么。
“大王不必说了,你想说什么我知道,娘子的遗言澎儿也跟我说过,我与娘子心意相通,她说的就是代表我想的,我都懂,但也都不重要了。”豪清打断了姒冽。
对于逝者的家属,其实他人想安慰什么他们都知道,也许有用,大多无用。
每个人都是自己人生的主角,也是别人人生的配角。
若刚此时也忍不住上的前来:“大哥,我也希望你能好好的,相信嫂子在天之灵也这么想的,他肯定希望你如在猎食所时那样,何等的狂荡不羁,何等的快意恩仇,兄弟盼着你不说回到当初,但也不要如此痛苦呀,兄弟看着心里不是滋味,平时也不要闭门谢客,想喝酒聊天了记得叫上兄弟,兄弟陪你。而且你要知道,我之前与豪澎小侄打过了交道,他是那么优秀,你有这么好的一对儿女,要好好珍惜呀。”
他人出于关心的说,当事人出于好心的听,但情感和心痛这虚无缥缈的东西,控制不了,需要自己去度。
“我知道,我会好好活下去的,我会为娘子看顾着我们的孩子,谢谢兄弟。”豪清晓得若刚的真心,他也真诚的回应。
伏燃等人也不知道说什么或怎么说,只是由伏燃带头齐齐施了一礼道:“叔叔还请保重,豪澎我们也会照顾好的。”
“嗯,豪澎来信说的都是你们,你们都是好孩子,谢谢你们了。”豪清慈祥的点了点头。
他又低头看着自己的儿子豪澎,轻声道:“澎儿,这些年你辛苦了,是为父不好,对不起你和你妹妹。”
“爹,我们都没事,您放心,您照顾好自己我和妹妹就很开心了。”豪澎泪眼婆娑的抬头看着仍然难以走出的父亲,他是能理解他的,“爹,我想和娘单独说两句话。”
“嗯。”豪清痛快的答应,再次抚摸了一下墓碑,犹豫一瞬,便转身离开,“我们先走吧。”
众人跟着豪清转身离去,时不时回头看一下豪澎,有些放心不下。
鹈鹕擎天边走边看了一眼一眼自己的主人豪清和留在那里的豪澎,有些感伤,又威严的看着自己的儿子遮天,小声道:“儿子,老主人心里太苦了,幸好还有懂事的小主人,你可要好好辅佐他。”
“是,孩儿谨记。”遮天紧紧跟着,也没了往日的活泼,是一点也不敢造次。
豪澎在大家都走后也不蹲着了,索性坐在地上,眼泪再也忍不住,他开口便是:“娘,我想您了,真的好想好想您!”
“娘,您在那边还好吗?会不会也很想我?娘,我时不时的会梦到您,我梦里知道您走了的,您也知道自己走了,但我们还能聊天,是不是您真的回来看我了?娘,您知道吗?我以前胆子很小的,现在胆子变大了,因为我相信有另外一个世界的,在哪里您会护着我,早晚有一天,我也会在那边再与您相见的,对不对?这么一想就没那么害怕了,也没那么难受了,可是娘,再见您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我真的好想您啊!您在那边过的还好吗?是不是没有这边这么累了?也没有伤病烦恼了?在梦里,您跟我说您过的很好,跟城隍庙土地爷都关系不错,还能修习法术,您是让我不要担心吗?我希望那是真的,您要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跟我说哈,在梦里常常能见到也是好的,我盼着您来看我,真真的,能再见您的样子,我很开心。娘,您也不要太记挂我,我现在挺好的,有很好的朋友,相处的很愉快,爹爹和妹妹您也不要太担心,我会照顾好他们的,下次您来看我我争取说给您听。娘呀,我真的好想好想您呀,您一定要常来梦里看我哈,娘,今天儿子就到这里了,我走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等我下次再来看您。”
豪澎言罢虔诚的磕了三个响头,起身不舍的离去。
他一边哭泣,一边高声吟诵:
“临江仙·祭娘亲
去年春寒今年续,花开不知来处。
青松见证生死路。
人生奈若何,一切尽归去。
承膝堂前犹在昨,而今却叩凉墓。
还请诸君慢脚步。
你听那风声,是她轻轻语。”
泪水滑落脸庞,碎在地上,太阳将他的背影拉的老长,微风拂过,青松轻轻晃动,好像他的母亲在真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