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三十六蠢计(1 / 1)

「战场」一:王府大门口。

天刚蒙蒙亮,一辆装饰得花里胡哨、挂着无数彩色绸带和铃铛的马车就堵在了王府正门前。

苏圆圆身着一身极其夸张、金线银线绣满大朵牡丹、缀满珍珠宝石、几乎能闪瞎人眼的「嫁衣」,头上顶着目测至少三斤重的赤金点翠凤冠,脸上涂着惨白的粉和夸张的腮红,手里还捧着一个硕大的、写着「囍」字的红绣球。

她无视路人惊掉下巴的目光,对着闻讯赶出来的福伯,用足以掀翻屋顶的嗓门「深情」呐喊:

「王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看我这嫁衣美不美?凤冠闪不闪?聘礼什么时候抬过来啊?王府库房够不够大?不够我让我爹在旁边再买个大宅子打通了给您装!王爷——!」

福伯:「……」他面无表情地听完,对着身后同样石化的王府侍卫挥了挥手。

侍卫立刻上前,开始驱散越聚越多的围观群众,动作熟练得令人心疼。

福伯对着「盛装」而来的苏圆圆,微微躬身,声音平板无波:「苏小姐的心意,老奴定当转达王爷。只是王爷军务繁忙,暂无暇顾及婚仪细节。小姐保重身体,请回。」说完,带着侍卫,在苏圆圆「王爷——!」的「深情呼唤」中,从容退场。

「战场」二:京城最大的金玉阁。

苏圆圆带着浩浩荡荡的丫鬟仆从,以横扫千军之势冲进金玉阁,纤纤玉指戴着十个硕大的宝石戒指,对着柜台一通指点江山: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不要!其他的,全给我包起来!」

掌柜的喜得见牙不见眼,又有些胆战心惊:「苏小姐……这、这些都……」

「都什么?怕本小姐付不起钱?」苏圆圆豪气干云地一拍柜台,震得上面一个玉貔貅都跳了跳,「记在镇北王府的账上!以后我就是王府的女主人了!王爷的钱,不就是我的钱?赶紧的!送到王府去!告诉王爷,这是本王妃给他置办的家当!」她特意把「王妃」二字咬得极重。

当几十口沉甸甸、装满金银玉器、珍珠玛瑙、绫罗绸缎的大箱子,被金玉阁伙计吭哧吭哧抬到肃穆森严的镇北王府大门口时,福伯只是掀开眼皮看了一眼,便对领头的伙计淡淡道:「放下吧。劳烦转告苏小姐,王爷说了,『王府库房尚有空余,苏小姐若有兴致,可继续添置。』」

伙计们面面相觑,放下箱子,逃也似的跑了。那些价值连城的箱子,就那么随意地堆在王府门口,像一堆无人认领的杂物。

「战场」三:皇家护国寺。

佛祖金身宝相庄严,檀香袅袅,梵音低唱。

苏圆圆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神情「虔诚」得近乎浮夸,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上香的达官贵人听个一清二楚:

「佛祖保佑!信女苏圆圆诚心祈愿!一愿镇北王萧景珩夫君大人,身强体壮,刀枪不入,千万别让北狄蛮子伤了他一根头发!二愿夫君大人战功赫赫,早日封个异姓王什么的,让信女也跟着沾沾光!三愿嘛……」她故意顿了顿,声音拔高,带着点「娇羞」,「愿佛祖赐我与王爷三年抱俩!最好是一对龙凤胎!儿女双全!王爷血脉尊贵,开枝散叶可是头等大事!信女定当努力,不负佛祖所托!阿弥陀佛!」

周围瞬间安静了。

几位前来上香的贵妇人,表情像是生吞了苍蝇,想笑不敢笑,想怒又觉得荒谬。

负责「陪同」的福伯,站在大殿角落的阴影里,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入定。只是那微微抽动的嘴角,泄露了他内心并非毫无波澜。

回府后,福伯在汇报此事时,罕见地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苏小姐在佛前,为王爷祈福,并……祈愿子嗣昌盛。」

萧景珩正在批阅军报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一滴墨汁落在了雪白的宣纸上,晕开一小团黑渍。他面无表情地换了一张纸,只淡淡「嗯」了一声。

「战场」四:苏府通往王府必经的朱雀大街。

这日,苏圆圆又有了新花样。

她不知从哪弄来一架装饰得花团锦簇的秋千,就架在朱雀大街最繁华的路口!她穿着一身飘逸且昂贵的纱裙,在翠果的推动下,越荡越高,裙裾飞扬,伴随着她银铃般的笑声:

「咯咯咯——高一点!再高一点!翠果用力!」

「王爷——!您快看呀!我飞起来啦——!」

「王爷——!您什么时候娶我过门呀——!等得花儿都谢啦——!」

秋千荡到最高点,几乎与旁边酒楼的二楼齐平。

街上的行人纷纷驻足,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惊世骇俗的一幕,议论声嗡嗡作响。

苏圆圆正得意,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斜对面那间茶楼的二楼雅间。

敞开的雕花窗后,一道熟悉的玄色身影端坐其中。

萧景珩!他竟然就在那里!隔着不算远的距离,他似乎正看向这边,手里还端着一杯茶。

四目相对!

苏圆圆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他怎么在这儿?!他看了多久了?!自己这副疯疯癫癫的样子……

巨大的羞窘和一丝被看穿的慌乱猛地攫住了她,让她方寸大乱。脚下猛地一滑,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

「啊——!」

惊呼声中,苏圆圆像一只折翼的蝴蝶,从高高的秋千上直直地摔了下来!

预想中坚硬冰冷的石板地面并未到来。

一股冷冽而沉稳的气息瞬间笼罩了她,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揽住了她的腰,将她下坠的力道卸去大半。

苏圆圆惊魂未定地抬头,撞进一双深不见底、如同寒潭般的眼眸里。

萧景珩不知何时已如鬼魅般出现在她下方,接住了她。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蹙着眉,似乎在评估她有没有受伤。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苏圆圆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传来的力量,隔着衣料透出的微凉体温,还有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冷冽的松木混合着铁器的独特气息。她甚至能看清他低垂的眼睫,又长又密,在冷白的皮肤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太近了!

苏圆圆的脸「腾」地一下,比那天吃了红油毛肚还要红,一直红到了耳根!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从他怀里弹开,踉跄两步才站稳,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蹦出来。

「王、王爷……」她声音干涩,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您、您怎么……」

「路过。」萧景珩收回手,语气平淡,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扶了一把快要摔倒的路人甲。

他深邃的目光在她那张红得滴血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平静,却仿佛带着穿透力,让苏圆圆感觉自己像个被当场抓包的小丑,所有的小心思都无所遁形。

「苏小姐,」他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下了周围的嘈杂,「当街嬉闹,有失体统。若想荡秋千,」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架花里胡哨的秋千,「王府后花园,地方宽敞。」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玄色衣袍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径自走向停在路边的王府马车。

福伯早已机灵地打开了车门。

苏圆圆站在原地,看着那辆黑沉沉的马车绝尘而去,脑子里一片空白。脸上火烧火燎,腰际似乎还残留着他手臂揽过的触感,耳边反复回荡着他那句「王府后花园,地方宽敞」……

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挫败感和羞愤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的《克夫三十六计》……好像……彻底……玩脱了?

不仅没克到他,反而……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苏圆圆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第一次对自己的「绝世奇计」产生了深深的、动摇的怀疑。

「啪!」

那本被苏圆圆奉若圭臬、翻得卷了边的《克夫三十六计》,被她狠狠摔在了闺房光可鉴人的紫檀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骗子!都是骗人的!」苏圆圆像只炸了毛的猫,在铺着厚厚波斯地毯的房间里烦躁地走来走去,昂贵的绣鞋把地毯绒毛都踩乱了,「什么『热情如火』让他退避三舍?他吃了我的毛肚!什么『挥金如土』让他厌恶庸俗?他让我继续买!什么『惊世骇俗』让他觉得丢脸?他让我去王府后花园荡秋千!」

她越说越气,一脚踢开那本册子:「还三十六计?我看是三十六蠢计!专门坑我自己的蠢计!」

翠果小心翼翼地捡起册子,弱弱地问:「那……小姐,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啊?」

「怎么办?」苏圆圆猛地停下脚步,双手叉腰,圆溜溜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光芒,「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克夫不行,那就……那就贤惠!」

「贤惠?」翠果瞪大了眼,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个词跟自家小姐……好像八竿子打不着。

「没错!贤惠!」苏圆圆斩钉截铁,仿佛找到了新的制胜法宝,「他不是嫌我闹腾吗?我就给他来一出温柔似水、贤良淑德!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静若处子』!让他浑身不自在!让他觉得娶个木头疙瘩还不如去打仗痛快!」

她开始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嘴里念念有词:「我记得库房里有几匹特别素净的月白云锦?快找出来!还有,把我那些叮叮当当的宝石簪子都收起来,换素银的!玉的也行!要看起来特别『清心寡欲』那种!对了!厨房!让厨房给我准备食材!我要亲手给王爷做点心!做那种……看起来特别清淡、特别雅致、特别能体现我『贤惠』的点心!」

翠果看着自家小姐风风火火地翻找素色布料,又嚷嚷着要做点心,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小姐下厨?那画面……翠果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胃,开始提前为镇北王默哀。

看来这「贤惠」攻势,杀伤力恐怕比「克夫三十六计」还要恐怖几分!

王爷,您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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