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发阿姨(1 / 1)

前几天都没有留意到,就手术那天,才发现靠门边的病床上是一个短发阿姨,五十来岁的样子,是真的短发。

“我孙女都叫我光头!”阿姨呵呵的笑,笑里有怀念和向往,彼时已经是腊月十六,春运的第二天,早放假的已经回家过年或者在春运的路上了。

她的头发是剃光了才长出来的,短短的,硬硬的,竖着的,头皮都能看见。人也长得不高,大概一米五六的样子,蜡黄的皮肤,穿一身病号服,病号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看得出来有点消瘦,但是人挺有精神的。

问了才知道,前几天不是她住这,我说怎么没印象呢。

阿姨是这两天才转进来的。

“本来我拿了药就可以走的,但是门诊拿了药就回家是不给报销的,要住两天院才可以报销,我才住进来的,顺便也观察一下。”短发阿姨解释。生活不易,要不是为了能报销,她其实可以不住院的。

我不好问病情,毕竟不熟悉,看那刚长出来的头发猜测她应该是经过化疗没有多久,可能有比较重大的疾病,这就更不好问了。短发阿姨是在院里食堂订的餐,午饭时间有医院工作人员推着餐车过来发给她一份饭盒,有点远,看不到吃的什么菜,只看见一个饭盒,没有汤。她坐在椅子上,就着床尾的柜子,很快解决了午餐,又拎起医院配备的水壶出门装了一壶开水回来放在柜子上,坐下来静静的玩手机或者跟家人打视频电话。

病房里就三个病人加我一个陪护的,术后的大姑姐昏昏沉沉的也睡不着,总说腿是弯的让我帮着抻直一点,又说感觉腰都要断了能不能翻个身什么的,被胖老师劝住,

“妹妹别着急,我当时也是老腰都感觉不是自己的,过了六个小时就好了哈。”

我还是把手伸进被子里给她腿部按摩一下,希望她能舒服点。大姑姐术后回来就说冷,我在旁边空病床给扯了一床被子给盖上,她盖着两床被子还是说冷,大概是麻醉的后遗症吧。

短发阿姨这时也加进来,慢慢就聊起来了。

“你要不要看一下我的伤口。”阿姨下了床站到床边问胖老师,

“不!我不想看!”胖老师拒绝

但是来不及了,短发阿姨把病号服的上衣撩了起来,一直撩到胸口以上。我还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胖老师为什么会拒绝。阿姨又飞快的把上衣放了下来。我还是看到了:胸口是平的,一大片不同肤色的更深色的皮肤在左侧胸口一直延伸到肚皮和侧腋下。

短发阿姨笑笑的看着我和胖老师,胖老师放下捂住眼睛的双手。她其实也看见了,问我:

“你看见了吗?”

经历尚少的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并不知道我所看到的意味着什么,含糊答道:

“嗯,看到了。”

“没什么的,当时查出来是良性,怕转移了,医生让我考虑一下,我想着一大把年经有儿有女有孙的,也不用在乎身材在乎乳房什么的了。这一辈子都过了大半生,还是保命要紧,所以就切了。”短发阿姨像是安抚,更多是解释。

我才恍然,对了,胸口是平的,我怎么这么迟钝,默默捂脸中……

“她是乳腺癌,没办法,才切了,不然怕扩散了。”胖老师扭头对我说。我心说:难怪,头发那么短。

“那时候要化疗,就把头发剃光了,手术之后情况很好。现在头发都长出来了,就是短了点。我孙女总喜欢指着我叫光头奶奶光头奶奶。”阿姨摸摸头发,语气宠溺。

“是呀,这个年纪了还在乎什么身材呢,那都是年轻人爱的。这个年纪活着更多的是责任,你看上有老下有小的,可怎么敢让自己出什么问题,身后还有家人有亲人在呢。”胖老师深有同感。

“嗯嗯,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有病一定要治,治到好。还有家人呢。”

“你呀,说的就是你,”胖老师回头数落大姑姐,“有病一定要治听到没有,不要什么都忍一忍就过去了,小病拖成大病。”又回头叮嘱我,“妹妹,出院以后你一定要带你姐姐去留医部查一下脊柱科和心血管科。”

“这个医院没有这两个科,得去上一级医院才有。”胖老师补充

大姑姐虚弱的扯了一下嘴角,没笑出来,点了一下头,又闭上眼睛。她也是睡不着,只不过是闭目养神罢了。

“以前,我有个朋友也是,当时医生让切了,她不愿意,还年轻嘛三十来岁,死活不愿意。我们也劝不住,毕竟是人家的身体。后来过了大概七年,就不行了,走了。”胖老师说起一个同样经历的友人,不由叹息

“扩散了,晚期,没救回来。”

我站起来,在室内来来回回的走步,一边听她们聊天,一边反省一下自己身体有没有好好爱护,想了好一会,确定生活很规律和健康,尤有一点小问题,还是需要注意的。总结完毕,又继续来回的走步。

第二天中午,短发阿姨出院了,利索的收拾完东西,有护士过来交待了几句。阿姨把病号服一换,穿回自己的衣服,带上假发,收拾齐整,拉开病房门,走了。

没有说再见。

最新小说: 文字修饰灵魂 深探其境 花叶之忆语 静默是沉睡中的羔羊 全女世界 人性的诗篇 羽长崎 六月似海 记录爱的点点滴滴 生活随笔:生如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