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协议是律师送到公司的。
林深看着文件袋上烫金的“律师事务所”字样,指尖在光滑的纸面上顿了顿。
助理站在办公桌前,大气不敢出。
自从昨天林总跟苏小姐大吵一架,他的气压就低得吓人。
“她什么意思?”林深抽出文件,纸张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苏小姐的律师说……说这是最终版本,她没要任何财产,只要求尽快办理手续。”
助理的声音越来越小。
林深翻到最后一页,苏晚的签名落在右下角,字迹清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日期是今天早上,墨迹似乎还带着点未干的润色。
他忽然笑了,笑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她还来真的?”
助理低着头,没敢接话。
“行啊,不就是离婚吗?谁怕谁。”
林深从笔筒里抽出钢笔,翻到签名页,看都没看条款,就在“男方”那一栏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笔尖划破纸张,留下一道狰狞的墨痕。
他把签好的协议扔给助理:“让她的律师赶紧办,别耽误我时间。”
“林总……”助理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再考虑考虑?毕竟……”
“考虑什么?”林深打断他,语气里带着嘲讽。
“她以为离了我能活成什么样?从毕业就跟我在一起,除了画画什么都不会,出去找工作都没人要。不出一个月,肯定哭着回来求我。”
他靠在椅背上,手指敲着桌面,眼神里满是笃定:“她就是耍脾气,等她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难,自然会乖乖回来。”
助理张了张嘴,想说苏小姐前几天已经找好工作了,是家小有名气的设计工作室。
还想说来送协议的律师提了句,苏小姐已经搬去新住处了,离工作室步行只要十分钟。
但看着林深那副志在必得的样子,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下午三点,苏晚接到律师的电话:“苏小姐,林先生已经签字了,下周就能拿到离婚证。”
“知道了,谢谢。”苏晚的声音很平静,正对着电脑修改设计图,屏幕上是一片明黄的向日葵花田。
挂了电话,她对着屏幕发了会儿呆。
没有想象中的难过,也没有解脱的狂喜,就像完成了一件拖延已久的工作,心里只剩下淡淡的空落。
手机在桌面上震动,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点开却看到林深的名字:“签了字你就满意了?苏晚,别后悔。”
苏晚看着那行字,想起恋爱时的冬天。
她发着高烧,林深背着她往医院跑,雪落在他头上,他却喘着气说。
“晚晚,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受委屈。”
原来人是会变的,承诺也是会过期的。
她没回复,只是把那个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晚上闺蜜来新家看她,带来了刚炖好的排骨汤。
小小的出租屋被暖气烘得暖暖的,桌上摆着苏晚新买的小台灯,暖黄色的光洒在摊开的画纸上。
“真离了?”闺蜜舀了碗汤递给她。
“嗯,下周拿证。”苏晚喝了口汤,暖意从胃里蔓延开。
“他没纠缠你?”
“没有,他觉得我迟早会回去。”苏晚笑了笑,“他说我离了他活不成。”
闺蜜气得拍了下桌子:“他脸怎么那么大?当初要不是你打两份工给他凑钱,他公司早黄了!现在倒好,翻脸不认人!”
苏晚摇摇头,示意她别生气:“都过去了。”
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外面是老旧的居民楼,晾衣绳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衣服,楼下有老太太带着孙子散步,笑声顺着风飘上来。
“你看,”她指着窗外,“这里没有江景,没有大阳台,甚至连暖气都不太热,但我住着踏实。”
踏实。
这两个字,是她在那栋豪华公寓里,从未感受过的。
闺蜜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忽然叹了口气:“你真的放下了?”
苏晚转过身,手里还握着那只素圈戒指。
是从老房子带出来的,她一直戴在手上。
她摩挲着戒指内侧,那里刻着一个小小的“深”字,是当初林深偷偷刻上去的。
“放下了。”她把戒指摘下来,放在窗台的花盆里。
“就当留个纪念吧,纪念我曾经那么勇敢地爱过一个人。”
爱过。
这个词带着过去式的温柔,也带着尘埃落定的释然。
周曼找到林深的时候,他正在酒吧喝闷酒。
水晶灯的光落在他脸上,一半明一半暗。
“林总怎么一个人在这喝酒?”
周曼坐在他身边,语气亲昵,“听说……你跟苏小姐……”
“不关你的事。”林深皱了皱眉,语气不善。
周曼也不生气,只是笑了笑。
“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苏小姐跟你不是一路人。她太安静了,配不上你现在的身份。”
林深没说话,仰头又喝了一杯酒。
不知怎么的,脑子里闪过苏晚收拾行李时的样子。
她蹲在地上,把画具一件件放进箱子,阳光落在她发顶,侧脸安静得像幅画。
他当时只觉得烦躁,觉得她在无理取闹。
可现在回想起来,她的眼神里,好像没有不舍,只有一种……解脱。
这个念头让他心里莫名一慌。
“她走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他问周曼,声音有点发紧。
“没说什么啊,就说祝我们越来越好。”周曼掩嘴笑。
“不过说真的,林总,她离开你是明智的,她那种性子,确实不适合做林太太。”
林深没接话,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酒吧里的音乐很吵,可他总觉得耳边空落落的,像少了点什么。
少了点什么呢?
是少了早上醒来时,床头柜上温好的水?
是少了加班回家时,客厅亮着的那盏灯?
还是少了那个总在他身后,安静看着他,眼神里盛满爱意的人?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心里好像有个地方空了,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苏晚拿到离婚证那天,天气很好。她没告诉任何人,自己一个人去了民政局。
走出大门的时候,阳光有点晃眼。
她抬手挡了挡,看到林深的车停在路边。他摇下车窗,看着她,眼神复杂。
“现在满意了?”他问,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试探。
苏晚看着他,忽然笑了。
那是离婚后,她第一次对他笑,只是笑意没到眼底:“林深,祝你前程似锦。”
说完,她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林深坐在车里,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街角。
她走得很稳,步伐轻快,像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晴天,他把那枚素圈戒指戴在她手上。
他说:“晚晚,等我成功了,就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她当时笑着说:“我不要盛大的婚礼,我只要你一直对我好。”
原来,最先违背承诺的人,是他。
手机在副驾上震动,是周曼发来的消息:“林总,晚上的庆功宴别忘了哦~”
林深看着那条消息,又看了看苏晚消失的方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
他发动车子,汇入车流,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开。
家还是那个家,只是再也没有等他的人了。
而苏晚,正走在阳光里,朝着属于自己的未来,一步步走去。
她知道,前方或许有风雨,但没关系,她已经学会了自己撑伞。
至于那个说她“活不成”的人,终究会明白,离开错的人,她只会活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