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算万算,忘了这一遭,”桑宁宁拿的那个破令牌都快出去了,结果突然间想起来,十四皇子这个家伙现在在被关禁闭,自己拿他的令牌出去,无疑就是自投罗网。
外面还毫无征兆的响雷,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十四皇子如今还昏迷在萧玉衡的寝宫里,萧玉衡要是这个时候回来了,场面怕不是很难看,难看不要紧,十四皇子的身份特殊,那么蠢,还能活得到那么大,想必也有些背景在的,或许远不止太子手上的刀。
萧玉衡要是想杀他轻而易举,但拖累自己就不好了,现在自己在这宫里出不去,谁人不知自己和萧玉衡是一条船上的!
一想到这里,对萧玉衡的恐惧都少了半分,更多的是求生的欲望。
她一路狂奔回来。
还绕了好大一个地方,差点迷路。
就多花了那么些许时间,
自己离着萧玉衡的寝宫还有半米地方,鼻尖突然窜进一股铁锈味——这是血腥味。
她脚步一顿,抬头就看见十七跟尊石像似的戳在廊下,玄色劲装被雨打湿,好像里面发生的动静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还在这站着?”桑宁宁冲过去,压低的声音里全是火,“你主子要跟太子硬钢,你这冰块就不知道拦着点?”
十七眉头拧成个川字,眼神往寝宫内瞥了眼,那模样分明是在说“您看我拦得住吗”,他嘴唇动了动,最终只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殿下不让进。”
桑宁宁哪还顾得上这些,抬手就去推那扇门,门轴吱呀一声惨叫,扑面而来的不仅是更浓的血腥味,还有十四皇子撕心裂肺的哭喊。
“救命!救命啊——!”
这十四皇子比她离开之前还要更加的狼狈,不仅脸上多了好几条血痕,就连萧玉衡手中的长剑都直.插.进了他的裤裆里,远远看着都有种生理性的疼痛。
萧玉衡背对着她。
窗外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并没有透出月光的柔和,更多的是无情的冷酷轮廓,侧脸看不真切,却透着股杀完人还嫌手脏的冷冽。
萧玉衡将那支长剑拔出,抵在了十四皇子的脖子上,冷冷道,“你该死。”
“萧玉衡!”
桑宁宁下意识冲了过去。
她没敢碰萧玉衡握剑的手,只从身后紧紧环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汗湿的后背上,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柳叶,却刻意放得极柔:“阿衡,别这样。”
掌心下的身躯瞬间僵住。
那把抵在十四皇子颈间的剑微微颤了颤,剑刃映出的寒光险险擦过皮肉。
“你看,”桑宁宁的手指轻轻蜷缩,隔着薄薄的衣料抚过他紧绷的脊背,“血溅在地上多难看,沾在手上也洗不掉。”
萧玉衡的呼吸猛地乱了半拍。
他反手抓住环在自己胸前的手,那只手微凉,和三年前的一样,每次看到他杀人,就会害怕,手心就会很凉,后面不由自主地就算是控制不住自己,也会有意的避开阿宁,不能让她看到血腥场面。
只是自己那时懵懂,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向来都是想做便做了。
而此时此刻,就像是三年前的那般,掌心传来的温度奇异地熨帖着他翻涌的戾气。
“阿宁……”他喉结滚动,声音低哑。
阿宁总是告诉他,这个世界很美好,风是暖的,空气都是甜的,不只是杀戮能够使翻涌的心脏得到平静,偶尔看看花,偶尔看看草,或者经常看看她,都能给自己带来平静。
阿宁很喜欢花花草草,在冷宫的时候,阳光向来稀缺,每日有阳光的地方也就那一小处,好在冷宫没有多少长住客,不然凭阿宁那善良的性子,怕是连那一处阳光的位置都抢不到,抢不到,估计也会说,“没关系啊,我们明着抢不行,那我们还不能背后偷偷抢?你就放心吧,阿衡,有我在,我可以养你啊,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每日只能晒到那片刻阳光,阿宁还会在那拖地方种满花花草草,会在那里支取两个躺椅,即使他万般的不情愿,也总是用着各种方式哄着他去那里晒太阳,他永远记得太阳的温度,是阿宁抱着他的温度。
桑宁宁见状,默默地收回了手,“殿下,我不是她。”
她还想离开,不想与他牵扯过多。
萧玉衡如果过于把她当作阿宁,那自己的身份迟早都会曝光,他会杀了她的。
话音落,她便后退半步。
此地不宜久留,萧玉衡眼底那点因“阿宁”而起的柔光正在散去,此时的他眼底翻涌着惊怒与被戳破的狼狈,方才那点脆弱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她最熟悉的阴鸷,“谁让你喊阿衡的?”
萧玉衡满身戾气时桑宁宁终于松了口气,至少这家伙是恢复正常了。
十四皇子死不了了。
他还愿意对自己说废话,说明自己也死不了,赌对了,萧玉衡不是曾经那个见谁都杀的小疯子,他变了一点。
桑宁宁俯身行礼,试探的问,“那殿下若无事,臣女先行告退?”
萧玉衡没有立刻回答,桑宁宁瞧着不远处狼狈的十四皇子一副精神失常的样子,他身边还有自己刚刚扔回去的出宫令牌。
自己想出宫的事情,至少目前为止,不能让萧玉衡知道,这个出宫令牌还是得扔回去。
刚刚自己磨蹭了这么久时间,可算是把它扔回去了,好歹那一刻时间,萧玉衡整个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身上,根本没有时间关心自己扔了些什么东西。
“退去哪?”萧玉衡冷笑一声,反手将她往屋里拽,桑宁宁踉跄着差些撞在门框上。
只是萧玉衡竟然伸手帮她拦住即将要撞在门槛的后腰,都不知道如果撞上得有多疼。
桑宁宁只知道萧玉衡不会对她那么好心,只知道萧玉衡对外一直装作自己很深情的模样,但没想到,他在十四皇子面前都要装。
“殿下想如何?”她稳住气息,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
当替身的时候比自己当正主的时候待遇还好,吃好喝好的,在这宫里横着走都行。
桑宁宁只觉得萧玉衡的目光在她脸上不停的游动,像是要透过她看到另一个人。
他的手指缓缓松开些,却依旧没放,指尖摩挲着她腕间的皮肤,带着种近乎偏执的探究:“你既不是她,为何偏偏……”
他没说下去,喉结滚动着,眼底情绪复杂难辨。
桑宁宁,“殿下倘若不喜,那臣女之后便不提‘阿衡’二字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