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宁宁从门缝中透个头出来,想看看萧玉衡到底在哪里,结果就被门外的十七推了进去,差点踉跄着行了个大礼
萧玉衡静静地在案前看着书。
桑宁宁定晴瞧着,萧玉衡不是装装样子,居然真的在看书,好吧,虽然说他也不至于跟自己装装样子。
终究还是逃不过侍寝的命运。
“臣女见过殿下。”
萧玉衡原本垂着眼,指尖捻着书页的动作忽然一顿,他下意识抬眼,目光越过案几,直直落在刚被推得踉跄站稳的人身上。
他的呼吸蓦地滞了半拍。
衣裳换上阿宁平日里最喜欢的颜色,她更像记忆中的阿宁了。
“殿下?”桑宁宁见他望着自己出神,又把方才的请安重复了一遍,“臣女见过殿下。”
萧玉衡的视线还胶着在她身上,眼底的平静被搅出一片深不见底的涟漪,又道,“给本皇子研磨。”
“就研磨就行了吗?”
萧玉衡连个冷漠的眼神都舍不得赏她,“闭嘴,阿宁不会这么问。”
“哦。”
“阿宁会在我写字时,静静地在旁边看着,如果觉得无聊的时候,还会趴在我的身边睡着,她的眉眼很好看……”
“那我是要趴在你身边睡觉吗?”
“滚。”
“哦,好吧。”
萧玉衡嘴里说出来的过往好像真的是两情相悦的小情侣一样,其实也不是了,那个时候自己为了感化他,然后想让他练字培养心性,减减他的杀气,但是这家伙有时候就像故意一样,写的特别久,自己就只能假装睡觉,因为只要一假装睡觉,萧玉衡就会让自己抱到床上去,就不用趴着陪他刷存在感了。
不过……萧玉衡居然说她好看。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是不是想套她话?
要知道他在冷宫的时候,还说她丑。
但不得不说萧玉衡这家伙在某个方面确实了解她,只不过了解的还不够彻底,比如,她现在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桑宁宁使劲地研墨,故意的“噗通”一声,直接将那墨打翻,“哎呀,臣女真的是笨手笨脚,既然如此还是……”
“上品徽墨,扣十两黄金。”
“啊?!”桑宁宁惊呼出声,萧玉衡一记冷眼,桑宁宁又默默的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了,不敢了。”
本来想着,恰当地让萧玉衡觉得烦心,自己就可以回自己的院里睡了,结果萧玉衡这好家伙竟然直接捏住她的命脉!
她的两层小别墅啊!
她眼珠子一转,忽然松了松肩上的披帛,让它顺着肩头滑下去半边,露出莹白如玉的肩头,再稍微的低一低胸口。
今天下午光顾着学这些了,给自己当替身那还不容易的多,跟着后院里的女人学魅惑才是最难的,正所谓当狐媚子也需要天赋的。
“殿下……”她掐着嗓子,把平日里清亮的声线压得发腻,自己听着都起鸡皮疙瘩。
萧玉衡原本垂着眼,闻言抬眸时,目光扫过她那明显僵硬的动作,又落在她脸上强装出来的柔媚上,那眼神里没有惊艳,反倒像在看什么拙劣的戏码,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荒谬。
下一刻,他喉间忽然溢出一声极轻的笑。
不是平日里敷衍的哼气,也不是嘲讽的冷笑,而是真真切切的笑意。
桑宁宁动作顿了一下,这混蛋平时除了冷笑,居然还会有这种发自内心的笑意。
要知道,自己曾经想让她笑一笑,什么法子都使出来,那萧玉衡还是像个冷漠,无情的大冰块一样,这还是她三年前,三年后以来第一次看见她笑起来的模样。
小混蛋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不只是桑宁宁,就连萧玉衡他自己也愣了愣,突然间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怎么会对一个陌生女子露出这样的神情?
桑宁宁还敢盯着他的脸。
萧玉衡故意的朝她那袒露出来的肩膀伸手,桑宁宁吓得连连往后退。
然后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她瞧着别人都是这么做的。
“殿下,臣女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要不然把我赶出宫就算了,你看砍我头这血弄得手上到处都是。”
萧玉衡皱了皱眉头,他莫名的看着桑宁宁跪在自己面前的样子实在是碍眼。
“本皇子不会自己动手,这血自然不会弄脏本皇子的手。”
桑宁宁知道自己玩脱了,本来就想着萧玉衡自己说过,他只杀想杀他之人,自己就是个良民,只是想出宫的良民,萧玉衡要是发现自己和他心里的阿宁不一样,他便过几日就忘了,然后自己就有机会出宫了。
谁知道萧玉衡真的想对她动手动脚。
混蛋!
明明她今天还见到了一个被塞进来的不受宠的庶女,为了给自己搏出一条生路来,试图想要引起萧玉衡的怜爱。
她只是想靠近萧玉衡,萧玉衡看她没有别的心思,便派人送她出宫,还给了好些银两。
那个时候自己在后面偷偷看着,不由自主地有了一个荒唐的感觉,萧玉衡好像变得和三年前不太一样了,在某一个程度上,好像有那么一点点人情味。
要知道自己之前苦心经营也没办法让萧玉衡能成为一个好人。
可是自己用了同样的办法,怎么就不能够触碰到送她出宫的选项呢?
果然还是想多了吗?
萧玉衡怎么可能会有人情味?
“不要跪着碍本皇子的眼,滚去那边。”
萧玉衡将书卷带着个人情绪摔到桑宁宁的身边,桑宁宁偷偷的瞧了眼,萧玉衡居然还自己把自己惹生气了,够奇怪的。
不知不觉,油灯的光慢慢的淡了下来
萧玉衡握着书卷的手指缓缓松开,指腹摩挲过泛黄的纸页,那上面的字迹温润平和,讲的是“克己”与“宽宥”。
这些书,都是阿宁留给他的。
当年她把书塞进他怀里时,眼睛亮得像盛着星子,仰头说:“萧玉衡,你别总皱着眉,看看这些,做个心宽的好人好不好?”
他那时只是扯了扯嘴角,没应。
现在想来,阿宁太单纯了,居然觉得他可以成为一个好人。
可好人,哪有那么容易当,他从小失去母妃,被父皇遗弃的冷宫当中,明明是皇子,却活得像个乞儿一样,与狗抢食,所有人都可以欺负他,这些过往,他手上这一路上沾染的鲜血,就注定了他不会是个好人。
萧玉衡按了按太阳穴,每当想起过往时,头疾越发的剧烈。
桑宁宁呢?
竟然一时没理她,她人影都不见了。
走到床榻旁,萧玉衡停下了脚步。
桑宁宁不知何时趴在床边睡着了,半张脸埋在臂弯里,呼吸轻浅,那副毫无防备的睡态,竟像极……像极了阿宁。